經醫生診斷,結果是“腦瘤”。……手術前夕,母親陪我坐在護理站前的椅子上,握著我的手親切地跟我說,“來,我們一起禱告。”這句話出自尚未信主的母親,震撼我心的深處。她就在那一刻相信了我所信的神。我們呼求主的名,一起禱告,信靠祂帶領我。
失寵孩子像根草
出生在高雄一個小客家村,村民多以務農為生,生活淳樸,世代相傳,靠天吃飯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,依賴的是祖宗的蔭德及神明的賜福,坊間的小廟宇香火鼎盛。鄉民的信仰生活,完全系於濃濃的農業社會傳統與風俗。
我的祖父母是從北部遷居到高雄承租田地耕種的佃農,受惠于當年“三七五減租”、及“耕者有其田”的政策,成了有自有地的自耕農,憑著殷勤勞苦、胼手胝足地奮鬥,日子也算小康。父親年輕時,極為努力上進,後來考上公職。母親自從嫁給父親後,認命地一肩挑起家中的農事、養殖、家務以及照顧兒女的職責,生活極為辛苦、勞碌,從一個都市姑娘成了典型的農家婦女。
我在家中排行老二,上面是姐姐,她是家中的頭胎,她一出生,全家皆大歡喜。生了我,又是女孩,祖父母就盼望快快有男孫,大弟、二弟接連出生,然而長輩們仍不滿足,認為多子多孫多福氣,於是又添了一個妹妹和小弟。么女、么子總是備受寵愛,而個性不開朗的我,夾在中間,自然少得長輩的關注。
記得小時候,母親因農事經常不在家,而我玩累了,肚子餓了,隨處躺地就睡著了。後來聽說,有一次,母親返家時天色已晚,一進家門,看見我僕臥在泥地上,還來不及抱起來,就先用腳尖探探我還有沒有呼吸,是否還活著。用“失寵的孩子像根草”這話來形容,是最貼切不過了。我們住在鄉下,每天上學都得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才能到學校。由於父親在城裡上班,及至孩子們個個都到了上學的年齡,父母便決定搬進城裡重新起頭。母親開始經營生意,賣的是農民農作和養殖必用的物品。母親因熟悉農家需求,加上殷勤待人,以致生意興隆;此外,還要照顧家人的生活起居,幾乎是從早忙到晚。
我和姐姐理所當然就得分擔家事,而弟弟們卻不必作什麼,父母對他們總是有求必應。長期以來,男女不平等的待遇,壓抑在我小小的心頭。雖然父母重視兒女教育,也關心我們的身體健康,但我的心中總是有一股難解的不平。
考試壓出憂鬱症
在課業上,我雖主動學習,卻倍覺辛苦。考初中時,“惡補”是常態,毎天下課總要到老師家補習,直到很晚才回家吃飯。考高中也是一樣。高中就讀高雄女中,在高三那年,課業繁重,“大專聯考”的壓力幾乎叫我喘不過氣來,常在睡夢中為數學不會作答,緊張而驚醒。
一次期末考,因數學只考了二十分,心情鬱悶到極點。放學後,徘徊在高雄愛河畔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最後,索性和一位同學結伴到戲院看電影。連看了兩場,回家時已近晚上十一點。媽媽在客廳等著,質問:“到哪裡去了?怎麼這麼晚才回來?”我還理直氣壯地撒謊說,“考試快到了,被老師留下來複習功課。”我因功課差而憂愁、掛慮,經常吃不下、睡不著。
母親見我日漸消瘦,於是沿襲奶奶的傳統作法,無論發生什麼難處,就到廟裡求神問卜,取香灰回來泡水喝,以保平安。但我喝了幾次香灰水,情況不見好轉,反而更加嚴重,後來竟演變成了“憂鬱症”。
牧人尋回失迷羊
正當我六神無主的時候,有一天清晨,我拿著英文課本,準備到頂樓陽臺去背單字。在樓梯間裡,散放在紙箱上的一本基督教刊物吸引了我的視線,隨手翻閱一下,看到一幅圖畫,是一個牧羊人手裡拿著杖,站在羊群中間,羊兒安詳地吃著草。下麵寫著兩行字:“耶和華是我的牧者;我必不至缺乏。祂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,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”(詩篇二十三篇一至二節)。當我看到這幅圖文時,心裡有一種非常平靜、穩妥的感覺。心想不知道這個牧羊人是否就是基督教裡所說的主耶穌?
我家附近有一個女孩子,每週日都會同父母親到教堂去作禮拜。有一個周日早晨,我主動找她帶我去聚會。記得那天,牧師遠遠站在講臺上講道,我坐在最後一排木頭長椅上,跟著唱詩歌,並用羅馬拼音頌讀經文。散會後回家,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,只是心裡不停地想:“這位主耶穌到底是誰?”
正當我心裡尋覓之際,出乎意料,一位同學到家裡來邀約我和姐姐,參加鳳山召會的新春福音聚會。我心裡出奇地欣喜,高興的和姐姐一同去聽福音。到了會場,感覺那裡特別明亮,眾人都非常親切,臉上充滿喜樂,是我在家中或在其他地方從未感受過的。那天聚會中唱的詩歌是:“失迷的羊,你今在哪裡?救主今天正在尋找你!一百隻羊內中缺一隻,莫非就是你?莫非就是你……?”我一開口唱到“莫非就是你”,眼淚不禁流了下來,久久不能自已,仿佛自己就是那只失迷的羊。
雖然在父母眼中,我是個聽話的孩子,在學校也是個乖學生,但內心卻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孤獨、寂寞和無助。我對自己小小的人生有太多的“為什麼”,但這位救主耶穌竟然先認識我,也知道我,並且來尋找我。我不就是那只羊麼?
散會後,有位姊妹坐到我身邊,帶著我呼求主名、禱告,又請一位年長的弟兄與我談話。不假思索,我非常樂意地告訴他們,我願意相信並接受主耶穌,作我的牧人和救主。他們問我願不願意受浸,接著我就受浸了。受浸後,所有的重擔頓時完全脫落,全人被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和喜樂充滿,一路踏著輕盈的腳步回家。
自此我的人生重新開始。上了大學,離開家到台中和同校的姊妹住在一起,一同生活,一同聚會,喜樂無比。最重要的是我變了。寒暑假回家,我將我的喜樂與家人分享,先帶妹妹、二弟得救,後又帶了姐姐、小弟得救。大學畢業,到醫院實習、工作之後,又在一所高中擔任護理老師。一路蒙主保守,活在召會生活中,也帶領許多學生認識主。
絕症逢生恩重重
我自己學的是醫護專業,平時也注重養身,但人生旅程中的風暴卻是沒有預警的,說來就來。我平日飲食定時定量,體重維持不變。一九九五年,那年我四十四歲,在學校任教職,突然發胖,體重急遽上升。學期一結束,我即刻前往台中醫院,辦理住院作全身檢查,經醫生診斷,結果是“腦瘤”。在腦下垂體後葉長了一個米粒大的腫瘤,導致內分泌失調,產生肥胖症。不僅如此,我的視神經也嚴重受到影響,眼睛睜不開,無法正常作息。
發生在我身上的病歷很罕見,連醫生都覺得不樂觀。家人因著我得了絕症,憂傷、著急而無助。後來,妹妹介紹我去看一位弟兄醫生,出現了一線曙光。照醫生的囑咐,我必須接受手術治療。當時,我心裡極為平靜,相信主住在我裡面,必與我一同經歷這一切。召會裡的弟兄姊妹也同心合意為我禱告。手術前夕,母親陪我坐在護理站前的椅子上,握著我的手親切的跟我說,“來,我們一起禱告。”這句話出自尚未信主的母親,震撼我心的深處。她就在那一刻相信了我所信的神。我們呼求主的名,一起禱告,信靠祂帶領我。第二天,我在開刀房待了三個多小時,手術順利。
手術後,我按月回醫院作追蹤檢查,並按照醫生囑咐服用類固醇。服藥半年間,產生許多副作用,呈現月亮臉、毛髮脫落、皮膚癢、厭食等等症狀,全身不適,備受煎熬。奇妙的是,在這樣的病痛中,我靈裡卻是清明的,並且渴慕親近主,更多享受主。每天早晨走路到會所禱告,讀主的話。小排聚會及主日聚會也不錯過,甚至和弟兄姊妹前往東馬去訪問召會。
在聚會中,我因身體肥胖,眼皮下垂,下巴腫,腹部大,常常閉目養神。有時人會問我:“你病成這樣,怎麼不在家休息,還來聚會?”頂希奇的是,雖在靜默中,每當我一禱告,裡面就滿了聖靈的同在,心思也非常清明,有一股莫名的、難以理解的力量托住我,叫我不感疲累。我鮮活地經歷到主的恩典夠我用。
在一次次的追蹤檢查報告中,內分泌指數慢慢回升到正常,體重也由七十公斤,漸漸降到五十四公斤。感謝主!是祂的憐憫,使我在生命中得了醫治。我經歷了聖經所說的:“曾有死亡的繩索圍繞我;毀滅的急流使我驚懼”(詩詞篇十八篇四節);但是“耶和華我的神啊,我曾呼求你,你醫治了我”(三十篇二節)。雖然我因病延誤了婚姻,但神仍是憐憫、顧念人的神,在我四十八歲那年,還為我預備配偶,讓我有一個家來事奉祂;這是主成全了我向著祂的心願。病癒後,靠著主的力量和恩典,又回學校教了十五年的書,直到順利退休。我深深體會到,人的生命、氣息、行動、存留都在於祂,於是再將自己的餘生奉獻給主,參加召會的成全訓練。
未料,參加了一個學期,在下學期即將開訓前,於體檢中發現乳房有惡性腫塊,即刻前往醫院辦理住院,並進行手術治療。在家中療養期間,我心裡仍然確信主的選召是沒有後悔的。一同參訓的同學紛紛前來探望我,分享他們在訓練中規律的生活、每日營養健康的伙食以及課堂中教師們滿有豐富生命的話語供應,加強了我繼續參訓的心志。雖然我還在繼續追蹤治療,憑著信心,又回到訓練中。丈夫也陪著我一同完成一年的訓練,享受主豐富的供應。
在我人生歷程中,兩次罹患重大疾病。在這些風暴中,一路幫助我、扶持我經歷這一切的,就是主和召會中的弟兄姊妹,以及關心我的家人和親友。每逢我回想在過程中,如何領受神的愛及眾人的關懷時,總不禁流下淚來,滿心感謝主奇妙的愛與眷顧。召會的訓練結束後,我和丈夫到各地傳揚福音,宣報主悅納人的禧年。感謝主,使我在這軟弱的身體中,仍能過著福樂盈溢並充滿價值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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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沉痾:久治不癒的疾病。
《魏書.卷二一.獻文六王列傳上.廣陵王羽》:「叔翻沉痾綿惙,遂有辰歲,我每為深憂,恐其不振。」《中國歷代戲曲選.明.孟稱舜.桃花人面.第二折》:「待重見何時重見?只落得病犯沉痾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