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最好的大學是台大,香港最好的大學是港大,而中國大陸最好的大學是北大和清華。
那麼以色列呢?
眾所公認,是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學(The 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),簡稱希伯來大學。
以色列有八所大學,其中希伯來大學建成於1925年,是繼以色列理工學院之後的第二所大學,同時也是整個西亞最好的大學,產生過許多諾貝爾獎得主,並且有四位以色列總理是校友。在各種世界排名裡,希伯來大學都在百名之內,最好時甚至在二十名上下,與東京大學相互輝映。
就像去參觀台大港大的人雖然不少,可也不是每個觀光客都去,尤其團客根本就不會去;同樣的,到希伯來大學走走的大有人在,但絕不是最普遍的行程。
然而,以色列最大的資本是甚麼?難道是礦產嗎?是農業嗎?豈不是人才嗎?
在希伯來大學你可以看到以色列的頂尖人才,那麼,為甚麼不去?就是看看他們在校園中走路的樣子,也是好的。
所以,我就安排了這個行程。Belinda說,她連絡了一位在這裡讀書的Z姊妹,也是從台灣來的。Z說好,沒問題,可以帶我們遊覽校園。
但我們千不該萬不該的,就是沒問清楚Z在哪一個校區讀書?
我想優先去看的,是有國家圖書館所在的吉瓦特拉姆校區,但Z卻是在斯科普司山校區。
希伯來大學有四個校區,三個在耶路撒冷都會區,一個在特拉維夫南邊的雷霍伏特;其中主校區在斯科普司山校區,位於東耶路撒冷;而吉瓦特拉姆校區位於西耶路撒冷,距離市中心很近。
近的,先去看,何況旁邊就是以色列博物館。
所以前一晚Belinda和Z敲定以後,我發現必須去比較遠的斯科普司山,卻也不好意思改動行程了。Z的研究很忙,卻在百忙之中擠出上午的時間陪我們,下午兩點半就得上課。你說,怎麼好意思告訴她我們弄錯了,請跑一趟西耶路撒冷吧,帶我們逛逛另一個校區?
沒想到這麼一下陰錯陽差,卻讓我們有了難得的經歷,那就是看到了恐攻現場。那兩天,由於美國副總統到訪以色列,結果全國各地有多起恐攻,包括前往斯科普斯山必經的大馬士革門(舊城八門中的一個門)附近,也有一起。
參見:【在耶路撒冷,四個旅人#04】3月9日,我們遇上恐怖攻擊了!
B弟兄說,其實就像立委在鏡頭前會激動起來,等到副總統走了,記者都離開了,激進份子也就冷靜下來了,沒甚麼事。
於是我們說,很好,反正橄欖山就在斯科普斯山隔壁,不如順道過去看看吧。
人生就是這樣,從每一個轉折中找出路,找樂趣,比咒詛和丟石頭更好。
Z建議我們,希伯來大學附近有一個彈藥山紀念館,問我們要不要看?
既然很近,就看看吧。
於是Z和我們約定在彈藥山這一站相見,先看紀念館,再看大學。
彈藥山六日戰爭紀念館
在輕軌電車站看見體型嬌小的Z時,覺得她的臉很熟悉,卻怎麼也想不起來。
也許是同為主內肢體,所以有說不出的親切感吧?
紀念館就在車站旁邊的小丘上。其實裡面也沒有甚麼,除了壕溝和坦克,不外乎戰爭文物的展覽,而且進劇場看紀錄片是要錢的。但它最大的價值是:彈藥山是1967年六日戰爭的戰場之一,而在這次戰爭過後,以色列攻下東耶路撒冷和約旦河西岸等地,除了國土大幅增加,更完成耶路撒冷的統一,不再分屬兩國。
聖經裡關於以色列復國的預言很多,比如以西結書36章24節:「我必從列國收取你們,從列邦聚集你們,把你們帶回自己的地。」而主耶穌也用無花果樹開花,比喻以色列的復國。
但關於以色列統一耶路撒冷呢?
在路加福音 21章24節,耶穌說:「他們要倒在刀刃之下,又被擄到各國去,耶路撒冷要被外邦人踐踏,直到外邦人的時期滿了。」
在六日戰爭時,面對敘利亞埃及和約旦的圍攻,以色列發動閃電戰主動回擊,大破聯軍,一氣呵成將東耶路撒冷納入治下;這個,就是耶穌所說的「耶路撒冷要被外邦人踐踏,直到外邦人的時期滿了。」雖然千百年來列國的鐵蹄踏過耶路撒冷,但時期滿了,不再讓他們進入了。
Z姊妹說,她記得一位主內的老弟兄,在得知以色列攻下東耶路撒冷時,激動得從床上跳起來,因為預言成真了!
雖然如此,我們發現紀念館並不大,而且經費遠遠不如大屠殺紀念館,和它的歷史價值似乎不太相合。
「這館,好像很窮。」我說,一邊指著館內的破玻璃。有的地方的電燈,也壞了。
Tobias同意,他說,大屠殺紀念館有那麼多人捐款,這邊好像就沒有了。
不過戶外的壕溝還是很吸睛的。同伴們都下到壕溝,體驗一下打仗的艱辛,Belinda甚至像地鼠鑽洞一樣,拍起直播的影片來,只剩我這個當過兵的留在草地上和Z聊天。後來有人在網路上說,看到了Belinda的直播,忽然很想來以色列度蜜月。
這壕溝,看來還真是有魅力啊。
值得一提的是,在館內展出的照片中,有一張是以色列傘兵55旅由獅子門進入舊城區後,同心仰望哭牆的合照;而我和Tobias住的公寓,牆上也掛了這一張照片,親切感不覺油然而生。
總之,還不錯。彈藥山不是最好最值得去的地方,但去了也不會後悔。
瞭望山上的希伯來大學
從彈藥山出來,轉搭公車,十分鐘就可以到希伯來大學。
大學所在的斯科普司山,離西牆不過兩公里,從西牆那裏遠遠就可以看見。換句話說,從斯科普司山上,也可以俯瞰聖殿山,俯瞰圓頂清真寺。事實上,斯科普斯山也就是瞭望山的意思。廖望哪裡?瞭望耶路撒冷。
在耶路撒冷統一前,希伯來大學是一塊以色列的飛地,被包圍在約旦的國土裡,只能遠遠望著耶路撒冷興嘆。後來整個西岸都被以色列攻佔後,不但西牆易手了,通往斯科普司山的路也打通了,現在人們可以直接由西耶路撒冷來到校園內。
所以你說,前一天去看了西牆,今天則看了六日戰爭的紀念館,現在又上去希伯來大學,行程是不是串得非常美妙?
Z說,公車可以直達校門前,但為了讓我們看看大門前的景致,提早一站下車。她還帶我們去了以色列最大的咖啡連鎖店,並且特別聲明,這一家讓星巴克做不下去,乾脆退出以色列。
我問:「他們打敗星巴克的祕訣在哪裡呢?」
「在地化吧,星巴克沒有提供以色列人喜歡的食物,比如冰砂;咖啡的口味也和當地人不合。」
「以色列人好像真的很愛冰砂,」我想了想:「那以色列人一定會喜歡台灣食物。」
Z回答:「他們是啊。以色列人對台灣印象很好,很喜歡台灣。」
進入希伯來大學,必須安檢,出來則不需要。
校門對面的馬路旁,掛著愛因斯坦等人的畫像。Evonne說,回程請讓她好好拍個照,她太喜歡愛因斯坦了。後來進了校園,每看到愛因斯坦的圖像,我們就叫喚Evonne一次。
希伯來大學對愛因斯坦還真是崇敬,因為第一屆希伯來大學董事會的理事,就有愛因斯坦,其他理事則有西格蒙德弗洛伊德、馬丁布伯和哈伊姆魏茨曼,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。
猶太人,英傑輩出。
走在校園裡,看見一些黑頭髮的學生。Z告訴我們,這幾年來讀書的中國人和韓國人不少,韓國人是因為基督徒多,而中國人則是和以色列簽訂了許多合作方案。台灣人來讀書的,也有幾個。
但是她說,其實希伯來大學沒甚麼好看的。
這很正常,富人錢太多,就不覺得錢很稀罕。每天在希伯來大學生活的人,自然不覺得校園有甚麼了不得,但對於我們這些外來的土包子,到處都是景點啊。
放眼望去,校園本身就是一個占地廣闊的植物園,而且大道旁還真的有一個入口,通往「植物園」,真不知道裡頭是何等的風光!耶路撒冷常見的懷特花,在這裡也很普遍,一株又一株的樹上開滿紫紅色的花,有點像是櫻花,點綴著校園的靈性。
Z指著一棟占地廣闊的巨大建築,說,大部分的學院都在這裡,有五層樓,地下兩層,地上三層。我暗暗想著,這建築雖大,卻不起眼,看起來還真的沒甚麼好看的。
然而,希伯來大學的優勢不在於硬體。在他們的圖書館裡,我觀察到兩個點:
第一,進出圖書館不需要證件,充分信任訪客;
第二,館內到處都是學生在做報告,我們問Z可否拍照,她說,這裡你可以做任何事,直到有人來阻止你;果然,當鏡頭帶到學生時,他們打招呼說嗨,完全沒有閃躲。
這兩件事看起來很平常,然而以小窺大,多少可以看出希伯來大學的學風。
注重創新的以色列人,雖然也願意服從紀律,骨子裡卻有另一面,那就是挑戰權威,並且人人都有責任照他以為最好的方式主動做事,完全不必父母,老師或長官吩咐。也因此一個將軍陣亡了,立刻可以有軍官上來頂;營長連長陣亡了,還有牌長可以上來指揮。
所以你如果有辦法來希伯來大學念書,我鼓勵你用盡一切可能過來,在這裡感受另一種的生活。
我們退出圖書館,在教室外遇見一隻貓,後來又出現了一隻貓。
這幾隻貓,也不喵喵喵,慵懶而安靜地到處遊走。
自嘲貓奴的Belinda,鏡頭閃個不停。我卻望著窗外的鳥雀。
「為甚麼以色列街頭和室內到處都是貓,卻沒有看見一隻流浪狗呢?」
我趁機把多日來的疑問告訴Z。
Z言簡意賅地說:「因為以色列人認為,狗不可以遺棄,但貓是自由的。」
我細細咀嚼這兩句話。
Z照著我們的意思,又帶我們去看了教室;她說,很普通。
「有多普通呢?」
「真的非常的普通。」
看完了非常普通的教室以後,Z又帶我們去看了一個不普通的空間-會堂。
在大學裡,居然還有一個猶太會堂!
帶了猶太小帽,進了會堂;會堂,其實很像一個階梯教室,講台的位置是一大片玻璃窗,從那裏你可以看見聖殿山,午後,金色的圓頂清真寺在陽光下閃爍光芒。
我開始覺得這棟巨大的建築不那麼平常了。
推開門,我們從會堂旁邊走到陽台,聖殿山和橄欖山的景致盡在眼前。
Z說,這裡還不是最好的,另外還有一個觀景台。
觀景台果然風景更好,周圍遠山環抱。
還可以看一個地方喔。Z說。
她帶我們去看的最後一個地方,是羅馬劇場。
這裡就像是羅馬競技場,巨大的舞台在東邊的低處,以廣闊的天地為背景,向上放射出宏偉的弧狀觀眾席和階梯,每一塊全都是石頭砌成的。從第一階走下去,又從最後一階再走上來,腳就整個軟了。區區一所大學,怎麼會有如此壯麗的景觀?
有趣的是,校園裡有許多歐洲來的學生,他們很喜歡曬太陽,日正當中時還坐在草地上聊天。而在靜謐的羅馬劇場這裡,寥寥數人,自己找一塊階梯躺下,舒舒服服地曬起午後的陽光,就像是陶淵明筆下「悠然見南山」的情調。
Z說,遠處朦朧的高大山影,是約旦山,旁邊是約旦河,再過去就是約旦。
雖然國際上認為約旦河西岸這裡也屬於約旦,但畢竟已經被以色列奪取了,所以目前實際的「界線」,就是約旦河了。
三千多年前,摩西曾經從約旦那邊遠眺西岸這邊。如今,我們又從西岸這邊,遠眺出埃及的以色列人,當年渡過來的地方。除了耶利哥也在視線範圍內,天氣如果再好一點,你連南邊的死海都可以望見了。
原來瞭望山不儘可以瞭望耶路撒冷,也可以瞭望約旦。不愧是瞭望之山,舊城附近海拔最高的地點。
Z在兩點半上課以前,邊吃午餐,邊和我們聊了許多。比如猶太人高中時就會開始相親,東聊西聊,無所不談,最後她還邀請我們週五參加校園基督徒的聚集,一起用晚餐。
「即使不是這一週,別的週五也可以唷!你們在這裡的一個月,至少要來一次!」
在希伯來大學這裡,學生必須很用功,有時候十二點下課,十二點半又下課,從早上一直持續到晚上六點,不睡覺是常有的事。超越巔峰,就發生在這些你看不見的地方。
在離開希伯來大學以前,Z陪我們又走了一段路,直送到大門口。
使徒保羅在羅馬書12章5節,親切地告訴信徒:「我們這許多人,在基督裏是一個身體,並且各個互相作肢體,也是如此。」
來到希伯來大學這裡,雖然觀察到一些浮光掠影,但更珍貴的,還是天涯若比鄰,Z和我們之間這短暫的相聚一刻。
Z姊妹,祝福妳了!
下午兩點,天很熱,卻有微風吹拂,幾乎讓人忘了日頭的殘酷。
我們四人和Z揮手道別,帶著滿滿的感動,往橄欖山的方向步行而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