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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‧12‧28
寫給光復中學的同學們:艱難的時候,正是孕育智慧的時候
 
我不是新竹人,更不是光復的學長,只是一個旁觀者,不過正所謂旁觀者清,有些話想在這裡說說。
 
校慶創意變裝遊行中的「納粹」事件,已經登上國內外媒體好幾天了。除了受到輿論譴責,學校還受到行政處分,校譽受損,你們所愛戴的校長也為此下臺。此時此刻,同學們一定很不服氣,很傷心,甚至覺得很恐慌,為甚麼一個單純的校內活動,會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面?
 
雖然一開始我也有點惱怒,覺得這麼優秀的同學們怎會如此無知,更不明白那位具有歷史專業背景的導師在做甚麼,但平心而論,輿論對你們的確不完全公平,因為校方已經道歉了,也負起政治責任了,然而媒體仍持續地刨根追究,把其他班級的主題也一一拿出來檢討,光復中學有如過街老鼠被窮追猛打。這樣,太過了。也難怪,斷斷續續有另外一種聲音出來為你們抱不平。
 
至於以色列和德國的外館人員發出譴責,我想並不是想要對付未成年的你們,而是本於他們的職責,要求大人們必須擔負起教育的責任,不要無知到在別人的傷口上灑鹽,如此而已。把話好好講開,你們犯下的無心之過,應該是可以被接受並包容的。
 
不過,受了過重的責怪,並不等於別人的責怪是錯的,而你們就變得毫無過錯。在這次的事件中,身為當事人,大家是不是也該從中學到一點功課呢?
 
(圖:摘自網路流傳照片)
 
媒體報導說,一度還有同學在網路上發文,號召各校同學走出來,一人一信寫給總統,讓社會聽到他們憤怒的聲音。這篇作者身份不明的文章還說:「我們是單純的高中生,沒有政治活動,沒有政治色彩,我們只知道在學校讀完高中三年,我幹嘛要了解希特勒這個不行那個不行。」
 
如果這真是你們當中的一位寫的,那就太不懂事了。
 
台灣是一個面對全世界才能生存的地方,必須有和各國打交道的智慧。讀完高中三年,後面還有很長的人生,有很多事你不想了解也得去了解,除非你準備一輩子躲在蛋殼裡。
 
何況你們在創意變裝遊行進場的介紹詞中寫到:「納粹軍隊以紀律為名,以忠誠為信念,卻變成殘暴軍團,並開啟世界大戰」,接著還進一步解釋:「希特勒確實存在過,納粹也確實做了很可怕的行為,所以我們才要珍惜民主自由」。顯然你們自己也清楚知道納粹在歷史上的定位,並且認同世人給予的負面評價,既然如此,你們當中就不該有人說,我們只是高中生,好像對於這一段歷史不清不楚,不該受到非難。
 
十六七歲的人不能再說自己「只是高中生」,乃該說,我「已經是高中生」了。高中生已是未熟而待熟的階段,早一步的人甚至都已經成家立業了,所以我們必須學習面對問題,不要推開,因為問題是有長腳的,再怎麽推開有一天還是會跑回來找我們的。
 
你們有人爭辯說,自己其實是在進行對納粹的反諷,然而當你們在活動中載歌載舞,卻沒有散發出譴責的意味,反而在鏡頭前情緒高昂,旁觀者當然會覺得你們是在藉此取樂,這是形式表現上的失敗。於是,活動既然被你們定位為藝術,就不能怪別人不理解你們的用心,因為你們的用心沒有透過演出好好傳達出來,反而讓人體驗到完全相反的感受。這個主題實在太大太沉重了,而你們現在還沒有掌握它的能力,於是你們只得吞下苦果。
 
要知道,當年全世界猶太人不會超過兩千萬,納粹德國一口氣就屠殺了六百萬人,而且還不是戰爭中對付敵方兵士,乃是從全歐洲搜出單一種族予以系統化的消滅。大人,殺;小孩,殺;律師,殺;教師,殺;科學家,照殺。這是很強烈的訊息:我不把你們當人看!除了猶太人以外,諸如吉普賽人和殘疾之人也遭到大規模的殺害,許多基督徒也在戰爭中受逼迫,納粹的鐵蹄至今仍是西方人民的巨大陰影。因此當你們缺乏敏感度,選擇了這個政治色彩濃厚的主題而又表現得不如人意時,如何期待事主以色列和德國會輕鬆看待呢?
 
  ※  ※  
 
這次的事件,全程參與的導師理當有所承擔,不過我真心希望這一班師生不要因此心理受創。
 
我是一個基督徒,在教會中我們很強調一件事,那就是人人裡面都有問題,而外面都會犯錯;犯錯不見得可恥,但錯了就要承認,憑靠神的恩典重新出發。所以我們一方面說話很直白,該說就說,另一方面我們又很小心,不要用言語殺死人,盼望能給犯錯的人有機會重新再來。
 
這個原則應用在這次的事件上也是一樣的。判斷錯了,或者表演搞砸了,引起別人誤會了,就好好道個歉,在失敗的地方站起來。至於你額外多受的委屈,不見得要抗拒、排除,也許那正是你長大所需要的養分。
 
在聖經中有一個年輕人叫約瑟,因為太聰明太不懂得收斂自己,十七歲被妒忌他的哥哥們賣掉,但他卻在埃及人的監牢中學了功課,結果三十歲的時候,蒙法老派他治理全埃及。你看,他是莫名其妙受了委屈,但他沒白受委屈。
 
如果不肯低下身子,反而一再強調「我沒錯!」試圖用更大的聲量來壓倒另一方,這種強硬的姿態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,因為別人看的不是別的,而是你的態度。把其他的歷史事件牽扯進來,指控政府怎麼不處理日本問題,單單只處理納粹問題,這或許是很聰明的策略,但在根本上卻是不智慧的,因為別人的錯不能消抹你的過犯,我們的問題還是照樣晾在竹竿上,並沒有因此被風吹走。
 
這個社會上的大人已經很習慣把肩膀收起來,不管是外遇、剽竊還是其他甚麼的,被發現以後寧可東拉西扯,用最複雜的詞彙解釋最簡單的事,卻不肯發出一個誠懇的道歉。希望這麼優秀的同學們不要也染上那種習慣。
 
簡簡單單道個歉,或者沉默,會比不斷抗辯來得更有效;在艱難和難堪的時候,學習面對你無法免除的痛苦,比用盡方法撥開它、逃避它更能幫助自己成長。到社會上以後你所需要的智慧,正是在長大的過程中歷經不斷的失敗和挫折而養成的。因為知識google就有,但決定如何使用知識的那個力量,那個判斷力,是你經過許多失敗和羞辱而有的,當你不願面對自己的挫折,你不可能往前。
 
所以同學們,加油吧!你們學到的不該只是「爭議性話題不要亂碰」,還有更遠大的東西藏在這個題目的背後。艱難的時候,正是孕育智慧的時候,祝福下一代的你們,一次又一次學得功課,將來能比我們更有領航的智慧!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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