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對著藝人之女白曉燕被挾持的報導深感憐惜,怎知也從那時起,連續兩年的傍晚,我們的心就隨著家裡電話的鈴聲而抽搐。
電話聽筒的另一端,從乞討發展至恐嚇,句句不禁令人毛骨聳然,揚言除非我們「施予」財富,否則勢必對我們家作出傷害。中學生的我不禁納悶:「安全,竟也需以金錢來換取?」
父親顧及家人安危,不讓在外地深造的姐姐回來度假。我則嘗試聯絡電訊公司,盼能找出那日日致電給我們的不明人士,卻也不得其路。為了不增添父親的煩惱,我只能盡量減少與朋友的外出。
因為家族從商,伯父們的家業甚大,外人無不稱羨,以為外面盛傳的地皮都是爸爸所擁有,結果我們從始至終都無奈地承擔這「美名」。事實上,因為親人讓父親簽下兩張空白的合約,以至於阿嬤給父親的遺產、父親在家族生意中的股份就此隨風而逝。
金錢讓人失去理智,我開始對親情起了疑惑。最諷刺的是,在我們經濟窘迫之際,因著這美名,我們竟遇上了匪徒的要挾以及生意的官司。而顧客的一句常言「你們家的地產是多到第二代不用做工都可以活」,無形間又讓我們的處境雪上加霜。我不明瞭為何人總是將他人的「美名」強加給我們,還帶挖苦之意,殊不知父親生意周轉不順時,連我們兒女這些不起眼的存款都得挽救生意。我開始認識錢財的無定感,一時生活的寬裕不代表永遠…...
就這樣,家族的名望,親人的失信,外人的奉承,常年的官司,加上不明人士每天的干擾,我從無奈到驚愕,到絕望,惶惶不可終日,百感交集下心緒卻無從傾吐,因為人對我們的觀感就是「反正你們是有錢人!」我體認什麼叫「百口莫辯」,說了人也不懂;也領會古人岳飛所說:「欲將心事付瑤琴,知音少,線斷有誰聽!」
看盡人性的醜惡,我不免滿了怨嘆,因為深覺人性無可信賴;對自己也憎恨,因為幼小的我沒有能力給家人保護。午夜夢迴,我常在被窩裡默默的流淚,也常有莫名的恐懼與不安。在青澀的日子,朋友問我這少年怎也常說愁…
然而寒来暑往,因著召會生活,我漸漸走出心裡的那片淨土,度過憂傷,我開始認識我的主。
對於我們所失去的業分,聖經詩篇十六篇五節說:「耶和華是我的產業,是我杯中的分;我所得的分你為我持守。」地並非我們的產業,神纔是我們的的產業。我沒有神,就是把產業丟了,難怪我的心成了漂泊的。如今神是我的財富,我的業分,是我的享受。我開始因得著這位宇宙之寶而歡呼。
回想當初被匪徒盯上的日子,難免仍心有餘悸 。但我逐漸認識是神藉著人事物來剝奪我,無非就是讓祂得著我。正如約伯失去一切所有的,但至終他得著神自己。
有句話開啟了我:「神對付祂的民,目的是要使他們得著祂自己作生命。神剝奪尋求祂之人的產業,使他們能完滿的承受祂。」神的手藉著幼年的環境臨到我,是要把我們倒空,好使我們單單享受神作我們的一切。若我安逸度日,神也得不著我。而最終藉著神的保守,我們也沒遭受傷害,那勒索事件就也終結了。
但其實讓我們最傷心的,並非那失去的產業,而是人的背信。幸好我學到在基督裡饒恕人,不去紀念那些事件。一面我無需背負上一代的恩怨,一面我看見神因著我們對人的饒恕而饒恕我們。 因著召會生活,原初心靈受傷的我,如以賽亞四十二章三節所描繪的,主不折斷我這壓傷的蘆葦,也不吹滅我這將殘的火把,我的心開始得了醫治,在無望之中生活有了重心,就是要得著神。我這受咒詛的罪人,竟也唱起生命的樂歌。
昔日,我常仰天長嘯;今日,我看見喜樂的心是良藥─我無需用沉默和堅強來武裝自己。
昔日,我覺得自己無需活太久,因為人生是虛妄的,所以認同巴金的語錄「長壽對我是懲罰」;今日,我開始向神求長壽,因為要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成熟,走基督徒人生的路。
昔日,我對人群反感;今日,我竟然可以走到人群中,傳揚主帶給我奇妙的改變。
昔日我自義又悲觀,也妄自菲薄而無望地度日;但如今我才知道我缺的不是別的,而是神自己,誠如詩歌508首所說:「一路我蒙救主引領,陳腐事物何必求?難道我還疑祂愛情,畢生既由祂拯救?神聖安慰、屬天生活,憑信我可從祂得,我深知道凡事臨我,祂有美意不必測。」
我無需去在意那些陳腐的名聲或損失,因為有了主,祂才是我的需要,祂也是我所缺乏的!至於當初的受挫,為難,虧損,主是我一切的答案,我的供備和安慰,祂來負我一生的責任,祂有美意不必測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