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五歲男性泰勞,醫護人員稱他為「阿泰」。他有肝硬化病史,這次因為左下肢壞死性筋膜炎,併發敗血性休克,住進加護病房;過了三天,生命徵象穩定了,他接受清創手術。術後與骨科醫師討論換藥與傷口照顧方式,骨科醫師斷言,病人預後不好,日後截肢的可能性很高。
「清創後留下的組織,多為腐肉,留著是很大的感染源。」骨科醫師斬釘截鐵地說著。
「我們不能幫他剪掉泛黃甚至發黑的死肉嗎?」我無助地發問。
「你可以試試看,但是效果不好,這隻腿恐怕保不住了!」骨科醫師面不改色地回答。
阿泰在加護病房住了一個多禮拜了,生命徵象持續穩定,感染指數持續下降,換藥時的臭味消退了,四十公分長的傷口也漸有血色;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鮮嫩的肉芽組織,乍看之下,猶如大漠中偶遇的草原。在台灣無親無故,會客時間只有仲介來尋問病情,因為老婆與小孩遠在泰國,付不起機票錢來台灣看望。我知道,這隻腿對他是很重要的。專業人士看到的是感染源若不清除,對存活造成的負面影響;但是,生命不僅僅是存在與活著,人還有重新站起來的願望與意志力,他若是截肢了,失能的他無法再靠勞力養家活口,甚至可能也不敢回到家鄉,讓心愛的家人心碎地看見他的樣子。
由於語言不通,沒人知道是什麼前因後果或旅遊接觸史,可以解釋如此嚴重的感染。看著插管的他,意識雖不是完全清醒,但換藥時的痛苦表情,讓我不再剖析過去病史;我的唯一目標,就是更努力、更細心地為他清潔傷口;暗自也為他禱告,求神的醫治大能,加速他的筋骨正常生長,使他早日昂首站立,過著有尊嚴的生活。因為,阿泰的腿生病,不只是那條腿受苦而已。
「若一個肢體受苦,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;若一個肢體得榮耀,所有的肢體就一同歡樂。」~哥林多前書12:26
(吳明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