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是張彥文,但我和他一樣,建中畢業、考上台大、幾乎同時畢業。我也不是所謂的高材生,只是剛好姓「高」,沾了一點邊。
這次的事件讓我輾轉難眠,也喚起許多回憶。於是我決定,把這些年來的心聲寫出來。
其實,我和他差不了多少,說不定曾經擦肩而過。只是,我選擇了另一條路──我選擇了主耶穌。查了資料,建中十一年間共發生八起自殺事件,我們班就有兩起。
第一位離開的是我們班的第一名。他是老師眼中的奇才,同學眼中的神祕人物。印象中,我從沒和他說過一句完整的話。他總是安靜地坐在角落,有時帶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。那年我高一。知道他離世的消息時,我感到極大的困惑。人怎麼可以這麼脆弱?昨天還好好的,今天卻永遠離開了我們。
我開始封閉自己,不讓人靠近,連信仰也漸漸疏離。我覺得自己是特別的,也只有特別的人能懂我。我關上了與父母的對話,也遠離原本的朋友。我不斷尋找寄託,用成績、娛樂、目標來填補內心的空虛,但心中的不安和疑問卻始終沒有解答──生命,到底何去何從?
直到那一年,我去了一趟東南亞,遇見一群「會發光」的基督徒。他們熱情、單純,滿臉笑容。他們向我述說主耶穌的愛。老實說,我不記得他們到底跟我說了什麼,但我永遠記得他們的笑容。那不是禮貌或社交的笑,是從內心自然流露出來的,就像他們心裡有個快樂的水龍頭,只要一扭開,就源源不絕地流出來。
那一刻,我向神禱告:「主啊,如果這種喜樂是從祢來的,我也要!」神彷彿輕聲對我說:「是的,我是。」我回到召會。
回到召會的第一年,我也開始笑了──是那種從內心發出來的笑。有時是在聚會中,有時是在課堂上,甚至走在路上,臉上也會不自覺地浮現笑容。
高三課業加重,但我的喜樂卻更充足,因為我學會了分享我心裡的喜樂。我打電話給班上每一位同學,和他們談人生的意義。我甚至在黑板上畫三個圈圈,講我所認識的真理。我還打電話跟媽媽說:「媽,我不想讀書了,我只想傳福音、讀聖經!」她只冷靜地回我:「不要想那麼多。」
正當我被喜樂充滿的時候,沒想到,另一位同學也離開了我們。那是學測倒數十天。當我接到那通電話,腦中只浮現三個字:「不可能!」我哭不出來,只能跪下來禱告:「主啊,救救我!我好害怕!」然後不斷呼求主的名。奇妙的是,這樣的呼求讓我心裡慢慢安靜下來,我竟然還能坐回書桌,繼續準備考試。當晚,班導師打電話來,想安慰我。我安靜地聽著,卻感覺老師自己其實也很不安。
她問我還有沒有什麼話,我說:「老師辛苦了,你也要多保重。」她愣了一下,說:「我會的,謝謝。」然後掛了電話。隔天,班上召開臨時家長會。老師當著全體家長的面,跟我父母說:「昨天我打電話給班上所有的同學,只有新綸關心我。」
我聽見這句話時,只能低下頭敬拜神。因為我知道,那個曾經封閉自我、自以為是的小子,真的長大了。這不是我自己,是基督活在我裡面。從那天起,我的目標就不再是世界上短暫的事物,而是神聖、永遠的生命。當這生命在我裡面長大,我就有力量面對各樣的環境。
不久後,我也考上台大、讀了研究所,也順利畢業了。退伍後,我找到人生的另一半,組成一個甜美的家。
昨天中午,我兒子打電話給我,用他稚嫩的聲音說:「爸爸,我好想你,我早上沒有跟你說再見,我哭得好傷心。」那麼單純的真情流露,不僅讓我濕了眼眶,也讓我從回憶中拉回現實。如果不是主耶穌,我會不會是那個輕生的少年?如果不是主耶穌,我會不會只是披著光鮮標籤,在壓力中尋找下一個出口的人?我會不會,是另一個張彥文?
「台大宅王」可能代表虛擬世界的虛榮心;但「建中」、「台大」、「高材生」、「人生勝利組」這些標籤,又有哪一個能真正定義一個人的價值?如果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,沒有別的依靠,只能靠這些頭銜活著,當人生進入黑暗的十字路口,他還有什麼可以抓住?
今天,我只能抱起我的兒子,為他、為你、也為這個社會祈禱。願那位改變我生命的主,也能改變你的一生。願祂的安慰臨到每一位正在傷心中的人。
「我們主耶穌基督的神與父,就是那憐恤人的父,和賜諸般安慰的神,是當受頌讚的;祂在我們一切的患難中安慰我們,叫我們能用自己從神所受的安慰,安慰那些在各樣患難中的人。」
(哥林多後書 1:3–4)
「我們不是顧念所見的,乃是顧念所不見的;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,所不見的是永遠的。」
(哥林多後書 4:18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