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到以色列,最有趣的就是看看兩大城市的對比,這也顯示了猶太人的性格兩面。
耶路撒冷是宗教的,而特拉維夫-雅法是世俗的;
耶路撒冷是山城,而特拉維夫-雅法則是海市;
耶路撒冷是政治之都,而特拉維夫-雅法則是創業之都。
所以耶路撒冷是不能不來的,而特拉維夫-雅法也是不能不去的,因此旅程的第十天,我們離開耶路撒冷,來到了海邊的特拉維夫-雅法,以色列的第二大城,同時也是第一大都會區的核心城市。而此行的重點,是到本市的南部,參觀擁有四千年歷史的雅法港,以及港邊的老城區,因為這裡是全市最有歷史風味的區域。
雅法,即是聖經上的約帕,是建造聖殿時運送香柏木的港口,也是先知約拿逃跑的港口,又是使徒彼得蒙召傳福音給外邦人的起點,對於基督徒別有一番意義。對於不懂聖經內容的非基督徒來說,古老的地中海風情也足以令人陶醉,為旅程加上一抹蔚藍的光澤。(參見:【在耶路撒冷,四個旅人#13】3月14日,地中海旁的古城雅法)
但是,即便雅法有如皇冠上的寶石,那麼看完寶石以後,接下來又該看點甚麼呢?
(上二圖:離開雅法前,我們在一處廣場上逗著鴿子玩)
我們知道特拉維夫是創業之都,以色列有八成的新創企業發跡於此,這正是以色列傲人的國力所在,但是這一天我們並沒有這方面的安排。我們只想像個普通的觀光客,在市區裡隨意走走。
各種的觀光指南都告訴你,特拉維夫有幾百處的「白城」建築,也就是現代主義的白牆建築,和耶路撒冷的黃石頭大異其趣。
聽起來很值得一看,不是嗎?
所以我建議同伴們,午後我們再花點時間,往北方去看看白城,然後再回家。
「反正還會再到特拉維夫兩次,不急著看太多東西。」
看完白城以後,回到耶路撒冷正好是傍晚,可以好好休息,準備隔天的加利利之旅。畢竟這一去可是三天,所以今天絕不能太累,尤其絕不能跑去最熱鬧的特拉維夫海邊,抬頭看著那些高大的觀光飯店。
然而,從雅法搭乘公車,抵達網路上標註的某處「白城」建築後,我震驚了:
「甚麼?這就是白城?」
「是啊,是其中比較有名的一棟......」同伴們說。他們似乎驚訝我的反應如此之大。
路旁的以色列工人,也證實我們抵達的確實是一棟白城,而且很好奇我們為甚麼會來這種地方。
是的,我知道現代主義是甚麼,但我還是睜大眼睛:
「我們就專程來看這種東西?」
也許白色,真的是一種風格,但現場看過以後,我想,在你的旅程中不一定需要加上白城,除非你真的是一個很文青的人,或者非常喜愛建築或設計。
「不要緊,我們可以再看點別的,比如市政府。」
彷彿是為了安慰我,Tobias說,雜誌上不是寫著,特拉維夫街頭上出現了「結合太陽能電池和觸控螢幕的高科技飲水機」?說不定已經推廣開來了,我們去市區見識見識吧!
於是,在一片「沒關係」的安慰聲中,我們回到剛才下車的站牌,想不到原本空蕩蕩的地方,現在卻塞滿了女學生,原來附近就是一所中學,而現在已經放學了。
雖然不清楚下午兩點為甚麼會放學,但我們還是跟著幾十個女學生擠上了公車。令人意外的是,這些女生流的居然不是臭汗,反而傳來一陣陣的香氣,讓人心曠神怡。
不幸的是,我和Tobias一坐下來,女生們立刻像躲避瘟疫似的,遠遠地與我們保持一個人身的距離;明明對面就有兩個座位空著,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坐下來,和兩個流著汗的大叔面對面。
順其自然,順其自然吧!
全世界的女孩子幾乎都是一樣的,那就是只要有兩三個聚集在一處,就一定會說話。於是在一片青春期特有的聒噪聲中,嘰嘰喳喳,嘰嘰喳喳,耳邊聽著猶太女生的合奏曲,眼底盡收寬大街道的綠蔭成群,我對特拉維夫市區的印象慢慢好起來了。
我之所以會對白城失望,是因為我從觀光客的角度,希望能在這裡「獵奇」,捕捉到和台北不一樣的事物。
但有個猶太笑話說,一個猶太老爺爺快要死了,於是吩咐兒孫把他帶到耶路撒冷去,他想在那裏等候死亡的來臨;不料醫院的醫術太好,他沉重的病情居然治癒了,於是他又急急忙忙要兒孫帶他回特拉維夫。兒孫說,為甚麼?他說,因為耶路撒冷是死人的地方,而特拉維夫是活人的地方。
我所忽略的正是這一點:
肅穆的耶路撒冷適合埋葬,而世俗的特拉維夫適合生活。生活,往往是普通的,是在世界各地都看得見的小情調,沒有宗教城市的偉大情懷。特拉維夫其實是一個很好生活的地方,有點像高雄和台中,有陽光,有整齊的大馬路和高聳的植物,只不過高雄種的是椰子,而特拉維夫是棕樹罷了。
原來耶路撒冷高大的城牆,滿眼的歷史滄桑,已經蒙蔽了我在特拉維夫領略「美好」的能力。我笑了笑,人生就是旅行,需要不斷地修正自己的腳步,調整自己的心態。讓自己在過程中不起伏,不急躁,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。
來到了全市的中央地帶,在市政府下車以後,原本不理會我們的女學生,卻偷偷地看著我們。
她們的眼神似乎在說,哇,這四個外國人要下車了耶!
啊,可愛的孩子們,雖然只是十來分鐘的邂逅,但妳們的青春,為午後昏沉沉的我們注入了活力。
在小商店買了飲料以後,看著馬路對面巨大的方正建築,我說:「這就是市政府吧?前面的廣場好大啊!」
然而,這時的Tobias卻有點氣餒:「我一路上看了半天,沒發現有甚麼『結合太陽能電池和觸控螢幕的高科技飲水機』!而且都已經來到市區中心了,卻沒有國際大都會的樣子;在中國大陸,這就只是一座二線城市啊!」
不要緊,不要緊,就單純地享受這座平凡的現代城市吧!
不往大型的購物中心去,不往最熱鬧的海濱去,我們就專程來看點平凡的日常的普通的事物,這樣也很好。
市府(Tel Aviv Global)很像一座蜂巢,從正面看去,密密麻麻地隔成許多四方形的玻璃帷幕,前方的停車場上覆蓋著一片露臺,從露臺下來就是一大片的廣場,也就是Rabin Square,其上豎立著Holocaust Monument(大屠殺紀念碑),周圍有許多的棕樹,草地,還有一個長方形的睡蓮池,池邊不單是由石頭砌起來的,更有木頭鑲嵌在上面,讓池子顯得更寧靜。令人訝異的是,草地上居然擺放著許多躺椅,任憑市民和遊客在此休憩。
我對兩位姊妹說:「我們兩個在這裡躺躺,妳們要不要也休息休息?」
她們笑了,女孩子不好這樣當眾躺來躺去的,所以還是由我和Tobias兩位已婚男士一派愜意地躺下去。
鴿子在草地上啄著,風從棕樹的葉子旁吹過,躺椅上三三兩兩,女女男男,睡蓮池旁還有一位女士豪邁地躺在木頭的邊框上。特拉維夫的這一天,三月午後的這一天,我們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曬著陽光,暫時忘掉了一切旅程。
姊妹們給我們拍了照以後,我瞇著眼,看著她們的背影,想起了聖經上的兩句話:
「耶穌就對他們說,來罷,你們暗暗的到曠野地方歇一歇。這是因為來往的人多,他們連喫飯也沒有機會。」(可6:31)
「祂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,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。」(詩23:2)
還能說甚麼呢?只能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概括回答:「感謝神。」
是的,感謝,在一般觀光客不會前來的地點,我們在這裡睡著,瞇著,承受著溫煦的陽光,這就是最好的旅行-回歸平淡。世上又有幾個人,能在平淡中嘗到甜美的滋味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