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要說的第一個乞丐,是東城地鐵站的乞丐。
雖然東城以美麗的梧桐聞名,但地鐵站的環境實在太差。有一天,市政府終於被高漲的民怨嚇到,開始大力整頓。整頓的成果看起來不錯,攤販和黃牛一夜之間消失,乞丐也散去了大半。
此刻,執法人員正逼近一名外表邋遢的男子。他穿梭在人群中,以手代腳撐著身體前行,看起來十分吃力,嘴裡還咬著一個罐子,罐子裡的銅板發出嘩啦啦的聲響。雖然他不能走路,看起來很可憐,但執法也不能例外吧?一旁跟著的女記者這樣想著。
沒想到,男子遠遠一看到執法人員,竟立刻跳了起來,轉身就跑,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中,執法人員怎麼追也追不上。
「欸,別跑啊,大哥!你給我回來!」女記者看得目瞪口呆。
「嚇到了吧?這個『罐子哥』在這裡混了八年了,罰了上百次都還賴著不走,待會兒他又會回來的。」
「為什麼?他明明又年輕、又好手好腳,幹嘛裝殘疾啊?」
「美女,妳真純潔。他靠乞討,一個月可以進帳五萬,聽說都買了兩棟房子了。不只如此,還計劃討老婆哩!」
「什麼?比我薪水還高?」記者耳中只聽得見「五萬」這個數字。
「對啊,一天工作八小時,月休四天,還不用繳稅。他怎麼會想去找其他低薪工作?」
現在來說第二個乞丐。他是個老人,住在西鄉島。
西鄉島很小,小到島上只有天人菊和仙人掌,以及幾個老船長,沒什麼特別的。但在這樣一個小島上,居然有一個人不是靠討海維生,而是當乞丐。整個島上也只有他一人這樣過活。
觀光客轉了整個島,果然沒見到其他乞丐。
「所以他死後,島上就沒有乞丐了啊?」
「對啊。其實這位老先生很有錢,年輕時做生意,省吃儉用,在大城市買了兩棟房子,傳聞身家上千萬。」
「那為什麼會去當乞丐?孩子不孝,把他的錢騙光了嗎?」
「不是。他根本沒結婚。他唯一喜歡的就是錢,而且什麼錢都捨不得花。不知道為什麼,有一天他結束了生意,成了拾荒老人,但也不是真的拾荒,常吃便利商店的剩菜剩飯。後來乾脆每天坐在碼頭,向遊客討錢。死的那晚,是有小孩子在空地尿尿,才聞到草叢裡傳出異味,才發現他走了。」
「沒結婚?是不是有什麼悲傷的故事?」
「有人說他年輕時被女人笑沒錢,但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。」
「那他的房子後來呢?」
「給兄弟的小孩繼承啦!可憐吼?守了一生,最後還是別人幫他花。」
這兩位乞丐,一個年輕,一個年老;一個在地上爬,一個呆坐在碼頭;一個還活著,一個已經死了。但他們有一個共通點——看起來都很可憐。
「才不是!他們是假可憐!我這種小工才是真正的可憐人!」記者小姐憤憤地說。
觀光客先生卻搖搖頭說:「不,我不這麼認為。他們真的很可憐,是內心深處的可憐,不是裝出來的。」
「為什麼?我到現在都還買不起房子,他們一個個都有兩棟!」
「我也買不起兩棟。但我爸爸從小教我們兄弟:施比受更為有福。我能養活自己,也能孝順父母,還能分享給需要的人,我不覺得自己可憐。」
記者小姐睜大眼睛望著他,水汪汪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新世界。他雖然個子矮小,但心靈卻一點也不矮。
「這兩位乞丐,在天上沒有盼望、沒有保障,只能努力在地上買房子。等他們生命結束了,也就與房子說再見了。罐子哥不知道自己也是個『罐子』,可以盛裝許多美好,但他只想裝滿銅板,好去買更大的房子,娶個妻子。而那位拾荒爺爺,明明可以過得更有尊嚴,卻把自己的人生當作廢棄物,一點一滴讓時間撿走,最後倒在草叢中發臭。」
他頓了一下,又說:「話說回來,這世界不就是這樣嗎?只要能賺到房子和地位,有人什麼頭都願意磕,什麼假都願意裝,連枕邊人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發達的。也有人燃燒自己的生命,想證明自己可以,但有誰記得他?他們好像來過這世界,卻又好像從未來過。每個人都只關心自己,沒人真正在乎別人的價值。」
「雖然如此,還是有許多人前仆後繼地追著名利跑。因為與其一無所有,他們寧可當一個又假仙、又沒尊嚴、又沒健康的『有房階級』。」
最後,他總結說:「其實,什麼都夠用就好。真誠、尊嚴、平安與喜樂,都是值得守住的資產。畢竟人若賺得全世界,卻喪失自己,賠上生命,又有什麼益處呢?」
「欸,好有道理喔!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有深度呢!」
「啊,沒有啦,不嫌棄就好啦……」被美麗的小姐稱讚,觀光客先生忽然害羞了。
「施比受更為有福。我也想分享一下你的喜悅。改天可以參觀你家嗎?」
「啊……那個……我可以先帶妳參觀一家很有名的餐廳……」
在鈴鐺般的笑聲中,女孩挽起男孩的手,兩人繼續沿著街道走下去。他們會有快樂的結局嗎?沒人知道,因為明天會發生什麼事,誰也無法預料……
親愛的朋友,最後想問你一個問題:你是東城的乞丐,還是西鄉島的乞丐?
其實,不論你有沒有房子,是不是乞丐,都恭喜你——因為你是一個「人」。身為萬物之靈,你的裡面有一個靈,能盛裝最寶貝的事物,讓你得著真正富足的產業。
一個人的貧窮或富足,並不在於外面是否有房子,而是在於裡面有沒有這個寶貝住進來。如果沒有,就算有再多房子,也仍是虛空的;但若有了,即使沒有房子,也是富足的!